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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书店旁的栗子摊
来源:桂工网    作者:瞿杨生    发表时间:2025-10-14 19:47:16
摘要:记忆中的城南老街,总在九月黄昏披上暖黄的灯光。夕阳余温尚未散尽,晚风已带初凉。当我循着熟悉的拐角走去,总会先闻到旧书店飘来的纸墨香,接着是糖炒栗子甜暖的焦香。它们在晚风中交织融合,像一双温柔的手,轻轻挽住行色匆匆的过客。
  记忆中的城南老街,总在九月黄昏披上暖黄的灯光。夕阳余温尚未散尽,晚风已带初凉。当我循着熟悉的拐角走去,总会先闻到旧书店飘来的纸墨香,接着是糖炒栗子甜暖的焦香。它们在晚风中交织融合,像一双温柔的手,轻轻挽住行色匆匆的过客。

  书店门面很小,橱窗里摆着泛黄的《鲁迅全集》、一本卷了边的《山海经》和几本上世纪80年代的科幻杂志。推门时铜铃叮当响,老板从一本《本草纲目》后抬起头,眼镜滑到鼻尖。店里时间过得很慢,慢到能听见灰尘在光束里打转的声音。有人蹲在角落翻连环画,指尖摩挲着纸张,仿佛在抚摸一只温顺的猫。

  出门时天色又暗了几分。香樟树下的铁皮车亮着昏黄的灯,炒栗老人围着磨毛边的围裙,铁铲在黑砂里划出沙沙的节奏。锅沿冒出的白气被风吹散,变成细小的珍珠散进夜色。“老规矩?”他掀开棉帘子,露出底下咧着嘴的栗子:“在这树下十二年啦,老板常给我留武侠小说……”糖霜恰似雪花般粘在褐色的壳上。

  等着装袋时,书店里那个看连环画的男孩也出来了。他要了份小的,掏出零钱时带出一张试卷。老人多舀了半勺放进纸袋:“裂口的甜,专门给你挑的。”男孩捧着栗子,油墨印子还留在虎口。

  老人边装袋边说:“有时用一包栗子换一杯热茶。金庸的书我看全了,张无忌剥核桃,我剥栗子,都是手上功夫。”这话让我想起二十年前,父亲带我来买《辞海》时,书店门口还是个卖麦芽糖的担子。

  往常到那里,常看见老板端着紫砂壶出来,给老人的搪瓷杯续水。两人也不多话,一个继续翻书,一个继续炒栗,只有壶口飘出的白气与锅里的蒸汽在空中相遇。有时老人会挑几个特别饱满的栗子放在窗台上,等老板得空时自己取食。

  纸袋烫得手心发红。剥开坚硬的壳,金黄的栗肉甜糯绵密。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两样东西如此相配,原来书要一页页读,栗子要一颗颗剥,都是急不来的事。在热栗子凉得快、新书变旧书更快的年代,这个角落依然固执地用慢火炒栗子,用牛皮纸包旧书。

  最后一次去时正值书店清仓。老板指着墙角的纸箱说:“这些不卖了,留给老张当柴火。”老人正在收摊,闻言笑起来:“烧书炒栗子,栗子会不会带墨香?不过舍不得烧,拿回去给孙子包书皮。”

  不知不觉间,老街迎来了改造,香樟树被移走了,铁皮车也不再出现。只是每到九月晚风起时,我总会停步在某个飘着糖炒香的路口,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黄昏,我们同时捧着热腾腾的栗子和沉甸甸的文字,宛如捧着时光沉淀下的暖意与光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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