俗话说“春分有雨家家忙,先种瓜豆后插秧。”在我的老家福建莆田,春分前后乡亲们会争着下地种春花生。

　　小时候,在春分节气前后,母亲忙完家务会时不时去翻看挂在墙上的日历本,掰手算距离春分还有几天。从不看电视新闻的母亲,在那几天晚上7点半后就会准时在电视旁守着看天气预报。母亲告诉我一句古语:“种花生,不用催,播种随着柳絮飞。”她还说,老话说得虽好,真等柳絮飞时再下地,会误了农事。

　　春花生要赶在雨水来前的三四天下地播种,抢种上两三天,埋在垄上的花生种子和乡亲们就盼着老天爷给个好脸色。对于四季忙碌在田地里的乡亲们来说,春雨贵如油。有些年份,雨水来得早,惊蛰节气就得种下春花生。播种催不得,也等不得。如果雨水少,那花生叶就会长得矮,有的甚至直接枯在地里；如果雨水多,那花生就会在地里发芽,涝死在地里。这花生种子还真是娇贵。

　　“走,种花生去。”母亲趁天蒙蒙亮喊醒我,提着装满花生种子的篮子,系着像袋鼠身前口袋一样的围裙,一路上走得飞快。我跟在母亲身后,不时地揉着眼睛,踉踉跄跄地也到了田里。母亲倒一把花生种子在围裙口袋中,我则抓一把种子在手里,握着铁铲子,弯腰,朝田垄里挖个1～2寸的小洞口,把种子放进去,再用铁铲将土迅速盖上洞口。往往种完一垄,天就亮了,我缓个几秒才能慢慢直起腰,其间从未见母亲直过腰,等见母亲直起腰时,便是宣告这块田地播种好了,要转种下一块田地了。这时,我往往也要回家赶着去上学。

　　种下一粒种子,便是和土地打上了交道。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。而花生的生长期则是四个月。雨水过后,种子生根发芽,农历六月初,赶上了小暑大暑节气,一年中最热的那几天,乡亲们匆匆赶往山上的田里拔花生,摘花生。

　　一家六口人,仅有一亩地。母亲在离家有四公里远的一块土墓边拓荒开垦出四垄地。记得有一年夏天,太阳高挂在天上,荒地上除了我和母亲,便空无一人。我拔完花生,喝口水,躲在土墓背阳的阴凉处,将一束束花生当垫子,刚躺下便睡了过去。恍惚中见母亲穿着单薄的长袖,垂着带草帽的头,弯腰,直腰,在田地里一闪一闪的。

　　收回了花生,挑出一部分留做种子外,一部分煮熟后暴晒成干花生,一部分则拿去加工厂榨花生油。我每天上学前,背着一包包煮好的花生到屋顶处摊平了晒,下午放学,打草放羊回家后,赶在落日前上屋顶把花生收进编织袋里……

　　燕飞犹个个,花落已纷纷。很久没陪母亲一起种花生。我在外省上班,妻子女儿随我都在外省。母亲在电话里说,今年在春分节气前一个礼拜抢种了四分地的花生,老天待我们不薄,雨水下得及时。我对母亲说,别太劳累了,不能赶上一起种花生,今年您孙女放暑假回老家,到时一起拔花生、摘花生、晒花生、榨花生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