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对春节的深刻记忆,莫过于除夕守岁了。

　　大年三十最是忙碌。男人们负责对家进行最后的清扫,院子里里外外,边边角角,都要打扫干净。农具摆放整齐,桌凳抹得一尘不染。女人们忙着切菜,调馅,包饺子,熬大锅菜。空气中都是年的味道,面和水交融的气味,酵母和蒸汽蔓延的气味,大料和葱姜的气味……再接着,就被烟花的气味一一充满。

　　我家的年夜饭,丰盛而不奢侈。炒几个家常小菜,拿一瓶好酒,小酌几杯,谁也不会过量。比平日家宴多出的菜就是鸡和鱼。如果有人家娶亲办喜事,母亲会在大年三十晚上宴请新娘,用一种朴素的方式,表达村庄对一个新成员的欢迎。当然,祭祖敬神也是隆重的事情。天地、老母、关公、灶神、土地、仓官、猪神、井神等,家里请了很多神,香烟缭绕,红烛闪烁,增添了浓浓的喜气。

　　晚饭后,一家人守着火炉看电视。不管春晚好看还是难看,都是我们必看的节目。母亲端出果盘,瓜子、花生、橘子、苹果,让这个吃,又让那个吃。父亲沏一壶清茶,慢慢品尝其中的滋味。老公和孩子玩着手机,给各自的朋友发去拜年的祝福语。我和父母拉着家常,询问亲人的消息,乡亲们的近况,或者听他们讲讲过去的艰苦岁月。

　　午夜12点,钟声敲响,村庄里突然鞭炮齐鸣,普天同庆。我们一起到院子里看烟花,天空五彩缤纷,要多好看有多好看。老公在苹果树上挂起长长的鞭炮,点燃以后很是响亮,寓意吉祥而美好。孩子胆子小,怕危险,只愿意玩摔炮,象征性维持一下男子汉的尊严。父亲“聊发少年狂”,拿出两根“二踢脚”蹲在地面,拿香点燃炮捻,在我们嘱咐要小心的喊声里,快速跑回来,“二踢脚”就飞上了天。

　　后半夜,爆竹声渐渐小了,天空开始飘雪。雪落在柴垛上,柴垛上一片晶莹。这时候什么都不用说,喝水的喝水,吃瓜子的吃瓜子,打瞌睡的打瞌睡,一家人相守着过除夕。辞旧迎新,守岁需要一种庄严的仪式。岁月匆匆,一年又将成为生命的过往,怎能不让人依依不舍?守着自己的时间和生命,传递着复杂而真切的情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