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清晨,我在屋檐下陪着儿子读书。忽然,他指着杜甫的诗句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,问:“妈妈,除了春雨还有什么是润物细无声的呢?“我愣住,一抬眼,目光便落到了院子的菜园里。那里青翠一片,实在是美好。

　　这片菜园原本是一片花坛,长着父亲喜爱的月季和木槿。只因为我随口说了句:“现在市场上的农药太多,要是咱们家里有片菜园子就好了,想吃啥就种啥,既新鲜又健康。”不曾想,父亲竟把我的话当真了。他把花坛里开得正盛的月季和木槿统统迁移到了别处,或屋后,或墙边。继而,把这里辟成了菜园子,种上了菠菜、油菜、豆角、黄瓜等各种我喜欢吃的瓜果蔬菜。

　　此时,我的老父亲,正站在园子里给黄瓜秧搭架子,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下来,浸透了搭在脖子上的毛巾。我怔怔地看着,渐渐湿了眼眶,往事在我脑海里一一浮现了出来。

　　幼年的时候,我喜欢读书。但那会儿,家里赖以生存的不过是贫瘠的几亩薄田。父母能供养我们姐弟几个上学,已是耗尽了力气,哪还有闲钱买课外书呢。可我很不懂事,常常缠着父母去镇上的书店买书,哭天抹泪的。父亲心疼我,就把家里换油盐的鸡蛋卖掉,来满足我的愿望。害得父亲常被母亲埋怨:“你就这么惯孩子吧,饭都快吃不上了!”父亲不恼也不辩解,只是嘿嘿地笑着。我想,现在的我能以文字糊口,到底还是因为当时父亲的成全吧。

　　中学的时候,我到了叛逆期,经常逃学,又三番五次地跟老师顶撞,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,让我退学。父亲听闻后,匆匆赶来。我站在办公室外面,隔着窗户看到他站在班主任跟前,不住地点头哈腰。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,赔了多少不是,才换来我继续上学的机会。父亲从办公室出来后,没有说一句怪我的话,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:“都过去了,你只管好好上学就行,其他的事,有爸呢。”从那以后,我收敛了暴烈的性情,认真读书,努力学习,虽没有出类拔萃,却也温顺懂事了许多。

　　儿子两岁的时候,我的婚姻陷入了低谷。离异后的我,无处可去,只能抱着孩子回了娘家。见到我回来,父亲什么也没说,只嘱咐了母亲日日做些我爱吃的饭菜,便去忙了。他忙什么呢?我不知道,也没心情过问。直到有一天,父亲给了我一套钥匙和一本写着我名字的宅基地证。原来,父亲怕我跟兄嫂住在一起有寄人篱下的感觉,便翻修了曾经的老院,并把宅基地证上的名字改成了我的。这是父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,给我一个安稳的归宿。而我能拥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底气,也源于父亲的这份力量。

　　“妈妈,你快说呀。”儿子的催促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。我想,答案一定是父爱了。它有春雨的姿态,温暖而不张扬;更有春雨的精魂,柔和亦有力量。它就这样坚定不移地滋养着自己的儿女,使我们能够成长、前进和生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