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代王之望诗曰:“羊乳茎犹嫩,猪牙叶未残。呼童聊小摘,为尔得加餐,仗马卑三品,山雌慕一箪。朝来食指动,苦菜入春盘。”诗句形象地描述了古人采食苦菜的情形。春天渐深,当北方的人们正在急盼春天的第一波苦菜时,南方的苦菜却早已开满山坡、沟壑,成为我春盘里的上品佳肴。
苦菜属菊科,又名苦苣菜,味稍苦,田野及水泽中均可生长,分布广泛,营养丰富,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。
我从小长在北方,苦菜与我有着很深的情缘。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每到春夏之季,农人们便争相提着菜篮去挖苦菜,唯恐去晚了,苦菜被人挑完了。年少的我,也时常加入挖菜一族。挖苦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,也无需任何工具,我总是用自己那双稚嫩的小手将一棵棵绿樱樱、娇嫩嫩的苦菜连根拔起,用不了多大功夫我便在夕阳的护送下满载而归。
苦菜有多种吃法,可以凉拌,也可以与面和在一起蒸着吃,也有人作为苦茶冲着喝。宋朝曾有一道名菜叫作“苦菜黄鸡”,出自黄庭坚的诗,“苦菜黄鸡羹糁滑”。想必是苦菜和黄鸡、粉羹同食,正好苦菜化解了黄鸡的油腻,鸡汤又淡化了苦菜的苦涩,恰似当今“土豆遇番茄”那样的最佳组合。我最喜欢将焯水后的苦菜用盐、蒜和醋拌起来吃,那种野菜原始的青涩、鲜香是任何山珍美味无可比拟、无可替代的味道,无论就着馒头抑或搅在稀饭里,都成为我童年舌尖上最难忘的美味。
今年春季,我到南方看望刚参加工作的儿子,在一次观赏正盛的油菜花时,欣喜地发现油菜花的田垄边上居然是一大片久违的苦菜,鲜鲜嫩嫩,密密麻麻,竟然未被采摘过。我像遇到久别重逢的故友那般激动,立即回家取了袋子,将这春天里的欢喜全部收入囊中。按照小时候姥姥教授的方法,将这些鲜嫩嫩的苦菜挑拣、焯水后切碎,拌入盐、蒜末、香油和鸡精,一盘油绿绿的蒜蓉苦菜便跃然桌上。我挖了一大勺苦菜放入儿子的手擀面中,满眼期待地瞅着儿子的反应,担心他嫌弃这草根野菜的苦涩,没想到儿子尝罢后却大赞:“不错的味道,既清淡又鲜爽。”看着儿子吃得如此尽兴,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对苦菜那般垂爱的样子。
打那以后,苦菜便成为我跟儿子春盘里的常客,也成为这个季节里最美的味道,我想这也许就是苏轼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的朴实感受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