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进腊月,车站就繁忙起来,南来北往的旅人、归人就像打了一针“兴奋剂”,个个血流加速,激情澎湃。酝酿了许久的乡愁,在腊月里,化作了游子们手中一枚枚回家的车票,那一句“回家过年”,瞬间让人热泪盈眶。
我对于车站最初的印象,来源于村子里那个简陋的小院儿。记得我刚上小学的那年冬天,村里有几户人合伙买了一辆中巴车,线路是经过几个乡镇、县城,直通市里。于是村子的一处小院儿,变成了村子里的车站。
在那个封闭的小山村,对于几乎没见过汽车的乡亲们来说,这个“大事件”,无疑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。大伙儿有事没事就会溜达到车站,一遍又一遍地看着、笑着。我们这些小孩子则围着车站跑来跑去,那种喜悦感,不亚于过年。
我读二年级的那个腊月,父亲跟着别人去做生意,刚过完腊八就坐上那辆车走了,他说等他赚到钱就带我们坐车去城里玩。那个腊月特别冷,天总是灰蒙蒙的。但不管什么天气,每天放学后我都会跑去车站,满心期待地等着那辆中巴车回到车站,盼着父亲笑容盈盈地走下车来,手里带着礼物。
可是直到除夕那天也没等到父亲。母亲告诉我说,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,可能要明年过年,或者后年、大后年过年才能回来。所以,每年进了腊月,一放学我就会去车站等。我想,说不定父亲哪一天就会坐车回来。
那年腊月,像往常一样,我又去车站等父亲,一个大我一点的孩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说:“你爹在外面被撞了,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那是我第一次敢和高我一头的孩子打架。母亲气愤地说,不要听别人胡说,总之,不要再去车站了,车子是个害人的玩意儿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去车站了,哪怕不得已经过时,我也会加快步子,匆匆而过。
慢慢地我懂得了死亡的含义,我知道父亲真的不会再回来了,车站成了我不敢触及的伤心地。直到后来大哥坐上那辆车,参军去了远方,我又开始忍不住去车站,满心欢喜地等着一身笔挺军装的大哥从车上跳下来,一脸笑容。
再后来,我也踏上了那辆车参军去了远方。从此,腊月里的车站,变成了母亲漫长的等待。她一次又一次接我回家,送我归队。
每到腊月,回家的情感总是那么浓烈,归乡的脚步总是那么急切。多少个寒来暑往,多少次归来离去,腊月的车站成了我一年到头的思念。